第7节

阮昭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,自顾自问道:“你有女朋友吗?副驾驶座可是女朋友专座。你要是有女朋友,我就不能坐副驾驶了。”

“你坐后排吧。”傅时浔面无表情的平静道。

阮昭本来是想用这个话题,打探他的情感状况,虽然就她目前了解到的来看,他应该是没有女朋友,也没有任何亲密关系。

但是防范与未然嘛。

见他这样,阮昭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,免得得不偿失。

她走到副驾驶座的那侧车门,打开门上车后,面对男人投递过来的视线,她淡然道:“我觉得我还是坐副驾驶比较礼貌,毕竟你又不是我的司机。”

校医室确实离的很近。

车子拐了两个弯就到了,全程没超过五分钟。

进了医务室,穿白大褂的医生立即问明情况,让她坐在旁边的床上,然后伸手掀开她的裤子,等看清楚她的腿,不由惊讶道:“怎么这么严重?”

原本站在一旁的傅时浔,也扭头看过来。

不怪医生惊讶,因为阮昭小腿上,有一团明显的青紫淤痕,周围还有一圈紫红色淤血。

大概是她皮肤太白皙,这么一看,很是触目惊心。

反而是阮昭自己没太奇怪,她打小就这样,伤痕体质,磕着碰着,都看起来很惨不忍睹。

这样也好,待会卖起惨,显得货真价实。

医生摸了摸,确定骨头没什么事情,就是淤青严重。

给她开了活血化瘀的药,让她回去喷两天,就没什么大事了。

因为有别的学生过来,医生忙着招呼别人,就让阮昭自己喷一下药。

阮昭手上戴着手套,拧了两次瓶盖,居然没拧下来。

最后还是傅时浔看不下去,直接将瓶子拿过去,干脆拔掉瓶盖,对着她的小腿,就猛喷了几下,带着药味的白色水雾在瓶口喷出,覆在她的小腿上。

见他这么快喷完,阮昭手掌抵着下巴,试探性问道:“这种喷剂是不是,也要揉开,才会管用?”

就像那种跌打损伤的药油一样。

这话一出口,傅时浔眼皮轻掀朝她刮过来,薄薄的眼睑跟刀片似得,直直刮在她心头,语气冷淡:“你确定要我给你揉?”

明明不带一丝旖旎,阮昭却莫名心跳加速。

说来也奇怪,她也不是什么不谈恋爱就会死的人。

相反她长这么大,还是头一回遇到让自个心动的,不来则以,一来就让她无法抑制这样的冲动。

阮昭仰头看着他,这才发现他个子虽高,但并没有高个子男生常有的驼背习惯,相反身姿挺拔,有点儿像雪后清冽的冷松,深沉而稳静。

听着他危险的口吻,阮昭想起电视里抹药油,伴随着的鬼哭狼嚎声。

她突然觉得,自己还是别太得寸进尺的好。

明知道自己已经得到的够多,阮昭却莫名还是要更得寸进尺。

于是她转移话题道:“其实,我突然发现一件事。”

这话明显是下了钩子,等着他上套呢。

只是,傅时浔果然没如阮昭的意,压根没想反问回来,好在阮昭也不恼,意味深长的看着他:“我只是确定,你对我也不完全是表面这么冷漠和无动于衷吧。其实你还挺在意我的吧。”

说这话时,阮昭的眼睛坦荡而笔直的,望着傅时浔。

反而是男人眼底,恢复了平静,同样沉沉看向她。

这是在等着她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。

阮昭微微一笑:“要不然你干嘛非要将我赶出教室,是不是觉得我坐在那里,你就没有办法安心的上课。”

“我不信旁听的人,就我一个。”

这话阮昭还真不是胡说,傅时浔的课在安大是出了名的难抢,所以有些没抢到课的学生,都会过来旁听。

所以嘛,既然别人能旁听,她就不行。

除了是怕被她影响,好像也没有别的理由了吧。

这自信的口吻,活脱脱就是那一日,她对着佛像祈愿时的模样。

那样理所当然又轻狂。

终于,傅时浔的耐心在这一刻耗尽,他上前一步,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的同时,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他身上的压迫感扑面而来:“我将你赶出教室,不是因为我看见你无法安心上课,而是我的课堂不欢迎不速之客。”

阮昭带着明知故问的无辜口吻问道:“不速之客,我吗?”

傅时浔单手插兜,睨了她一眼,毫不客气道:“你不是在跟踪我吗?”

原来他是在恼火这个,以为自己可以刻意跟踪他。

“跟踪真没有,”打听课程表倒是有,阮昭眼底透着漫不经心的笑意,不紧不慢解释:“如果我说是缘分指引我找到你,你信不信?”

两人四目相对。

傅时浔眼睛里明晃晃写着两个字:不信。

“我知道你工作的地方,根本不需要靠跟踪。只要我们同在北安,我想我们早晚会遇上,毕竟我我也是做……”阮昭扬头,她本来就是做什么事都理所当然的性格,压根不会解释。

这也算是头一遭,打算好好解释。

虽然傅时浔的身份,确实那两个背包客学生告诉她的。

但她是文物修复师,而傅时浔是大学里考古系教授,她相信只要他们都在北安,早晚会相遇。

此时他手机响起,这已经是第二次,估计真有什么急事吧,

“阮小姐,我没兴趣知道你是做什么的。”傅时浔似乎真没什么耐心,不想再跟她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下去,直截了当地开口说: “还有,请你以后,不要打扰我的正常工作。”

说完,他没再给阮昭说话的机会,直接离开了校医室。

阮昭望着他扭头就走的背影,嘴角的漫不经心渐渐收敛。

早晚让你还回来。

*

那天之后,阮昭确实没再出现在傅时浔面前。

因为她也忙得不可开交,本来古玩行业就是三年不开张,开张吃三年。自打阮昭修复好了那副宋朝字画一举成名之后,不知道多少人捧着自家的画上门求助。

她回来,第二天就被刘老板在店里逮了个正着。

时间之巧合,让阮昭差点儿都怀疑,他是不是派人在自己店门口蹲点了。

对方确实新得了一副画,确实是宋朝真迹,但破的厉害,寻常修复师不敢接手,就等着阮昭回来救命。

阮昭本没打算接,可对方实在是给的太多了。

于是她暂时收起风花雪月的心情,一连半个月,都待在小院里修复这幅宋朝古画。她的工作室就设在自家院子的二楼。

除了吃饭之外,她几乎连楼都不会下。

修复古书画一向都是个精细活,没有捷径,哪怕是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傅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,沉下心,一点点慢慢修复出来。

这天她依旧在楼上修画,小院里却来了两位客人。

人是云霓接待的,其中一人她还挺熟的,叫邱志鸣。说起来他还大阮昭几岁,但按辈分来说,却得喊阮昭小师叔。

“霓霓,小师叔在家吗?”邱志鸣开门见山道,显得十分熟络的模样。

云霓正要回答他的话,却先被站在他身侧的男人吸引。

对方手里拿着一个两尺见长的长条盒子,云霓在阮昭身边这么久,一眼就看出,这锦盒里面肯定装的是画,说不定还是一副价值连城的古画。

这种场面云霓可不陌生,这一看就又是来找昭姐姐修画的。

来修画不罕见,可是长成这样就罕见了。

云霓以为她成天跟在阮昭身边,早已经对长相这种东西免疫了,毕竟再好看也好看不过阮昭吧。

可是小姑娘这才发现,是她太武断了。

这个人倒跟漂亮站不上边,是那种眉骨如雕刻,轮廓深邃干净流畅到极致的清俊长相,大概是英俊到这种程度,哪怕他整个人冷淡站在旁边,一言不发,也极具存在感。

邱志鸣见云霓发呆:“霓霓,小师叔今天在家吗?我这位朋友有副画,急等着要修呢。”

云霓:“哦。”

“那能不能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,上去请小师叔一趟。”

你哪有什么面子,云霓有点儿不耐烦邱志鸣,因为他几次擅自带人找来家里,让昭姐姐帮忙修画。之前都被昭姐姐拒绝了,云霓瞧着昭姐姐也是有些烦他的。

就是碍于他师父的情面,才没把话说重。

要是平常,云霓肯定就把他打发了,可是现在,她眼珠一转,轻声说:“好吧,我上去问问,不过昭姐姐刚接了一个修复古画的活儿,未必有时间。”

一听这话,邱志鸣已经转头对身边的男人邀功道:“傅教授,您只管放心吧。我这位小师叔那可是天才修复师,之前那副展览出来的宋朝《采花仕女图》,那就是我小师叔成功修复的。只要她出马,您这幅画肯定能起死回生。”

云霓心底猛地翻了个白眼。

要不是她见色起意,舍不得让这样的大帅哥失望而归,她才懒得搭理呢。要看她也是看在人家大帅哥的面子上。

“麻烦了。”云霓没想到,冷淡的男人居然冲自己颔首笑了下。

于是云霓再也没犹豫,红着小脸,出门左转,上了楼。

……

阮昭手头上修复的这幅画,已经进行到了补的这个部分。所谓修复,也有不同的派别方法,而阮昭从小到大学的,就是修旧如旧。

一幅画,到她手里,不是要变成一副崭新的画。

而是成为一眼看去就有着厚重沉淀感的古画。

“昭姐姐,”云霓进来,阮昭手上的镊子依旧握的稳稳,未受影响。

反倒是云霓,被自己的莽撞吓了一跳,生怕打扰到阮昭。一直等到阮昭将手上的折条,贴在了古画背面后,这才重新说话。

听完来龙去脉,阮昭毫无兴趣道:“不接。”

云霓试探的劝了下:“要不你先下去看看?万一他们给很多钱呢。”

“邱志鸣贿赂你了?”

“怎么可能,我不是那种人,”云霓一脸清白。

星火长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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